林佳還真是去城裏了, 不過這次她沒有和張三約好，不是來交換東西的，他們的下一次交易已經約在了四月初。

這個日子是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定的, 因為林佳至少要等二月底, 高明華和高明軍參加了招工考試, 並得出了結果才能出發。回家尋親的日子延後了, 交易的日子自然也就延後了。

這段時間中間張三也不需要貨物, 估計是市場飽和了，要緩一段時間，等消化的差不多了再開始工作。

林佳不去找張三, 她就是閑著沒事尋寶去了，不然在家老是想盯著兩個兒媳婦。

她想知道誰才是擁有寶貝的人, 老是想看看到底什麽寶貝那麽紅那麽亮，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，幹脆就出來尋寶算了。

其實她覺得自己也很尷尬呢！兩個兒媳婦戰戰兢兢的樣子，明明她都那麽和善了, 她們讓她覺得自己其實是個惡婆婆。

尋寶鏡那麽厲害, 也許她還能找到比這個未知東西更加有價值的。

抱著這樣的期待，林佳背著另一個精致的小背簍就進城了。她一路開了小地圖, 連路上都不想放過, 所以今天就是走著去的, 沒有坐馬車。

城裏和鄉下不一樣，鄉下下雪了就做不了農活，一年有一段時間掙不了工分, 城裏的人依舊可以上班，工資照拿，所以城裏人生活總是要好一點。

“咦……”

剛走出村口沒多久，林佳的小地圖盡頭就出現了一個小紅點，這條路她上次去縣城就開過小地圖了，都沒有紅點的啊！沒想到這碰運氣還碰對了！

路上還有幾個行人，雖然林佳不認識，但是她也不敢急急忙忙地往前走，只好耐著性子維持原來腳步慢慢來。

慢慢走著，快到那裏的時候，林佳有點傻了，這個紅點在她左邊的野地裏至少十米，之前遠了沒太註意，她要是現在走到野地裏去，別人會怎麽想她。

真是糾結的事情啊！

林佳磨磨蹭蹭地，等前面的人已經走遠了，後面沒人跟上來的時候，她才迅速走過去。

拿著小鋤頭，雪地裏挺堅硬，她非常費力地才挖出了出來，是一個銅制的罐子，矮矮扁扁的。

林佳小心翼翼地聞了一聞，沒有什麽異味，裏面也是幹幹凈凈的，確認這不是尿壺什麽的，才好好打量這個東西。

銅壺比較扁，口小肚子大，脖子的兩邊還有小小的提手，很可能是燒水或者煮東西的，畢竟這時還有用銅鍋煮飯煮菜的人。

因為是在外面，生怕有人，林佳也不敢耽誤太久，發現沒有什麽問題她就放到小背簍，然後收到小淘淘裏去了。

走到大路上，一路上繼續開著小地圖，林佳倒沒有看見別的東西了。

她就徑直到了城裏住人的居民區，很多紅點就陸陸續續地冒了出來。看得林佳心裏癢癢，這麽多密密麻麻的紅點，這得多少好東西啊！也幸好她沒有密集恐懼癥了。

現在的居民樓都是兩三層的，沒有後世的舊，一家人住一個屋子。這裏人多嘴雜的，她不敢敲門，只好又走到了比較周邊的地方，挑那種獨門獨戶的人家。

“有人在嗎？”林佳操著一口南方口音敲響了大門。她一直都是這樣，張三還問過，她是不是南方人。

“誰啊誰啊？”

一會兒之後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出來開了門，看見門外陌生的人，她一楞，然後不太友好地問道：“你是誰啊？幹啥敲我家的門？”

林佳裝作很心急的樣子，問道：“我來找王武家，他說他就住這一片的，我都敲了好幾個人家的門，都不認識王武，大娘你認識王武不？”

“你這啰啰嗦嗦一大串的，我也不認識什麽王武王六的，這周圍也沒什麽叫王武的人，你找他幹啥呢？”老婦人的語氣裏有點不耐煩，不過還是沒有直接把人趕走。

林佳這時聽見了模模糊糊的哭泣聲，老婦人的表情比剛才煩躁了些，她靈機一動道：“這王武是我遠方親戚，我們那邊是種棉花的，他去年寫了信來說要我送點給他，正好我好幾年沒見他娘，這就自己背著棉花來找他們了。”

這時候老婦人的臉色就變了，剛才是不耐煩，現在就變得嚴肅和欣喜了，她道：“大妹子，找不到人不是，這天冷的，趕緊進來家裏坐坐，屋裏暖和著呢！”

林佳順水推舟地跟她進了有點逼仄的院子，一臉感激地道：“哎呀，那就謝謝大娘了，這一路過來可累死我了。”

林佳的小背簍上本來只有一個空包裹，但是進了屋裏，空包裹裏面就多了一小袋棉花和一罐奶粉，一包紅糖。

本來真的以為是尋親的，現在老婦人倒是知道這人是倒買倒賣的了。

也不是第一次有人找上門來做交易，她知道這一行的人都註重形式。甭管是換什麽東西的，嘴上那個說法也要一直掛著，即使是被舉報了都能拿出各種介紹信來，說過的話也都滴水不漏，個個滑不溜秋的。

林佳被帶到了屋子裏，老婦人就一臉憂心地道：“大妹子，你那親戚也找不到，要不你就回去吧！他肯定是搬家了，哪裏是那麽好找的。”

“我也想回去了，那麽累的，可是背了這麽一大背簍的東西來，再背回去多麻煩啊！”

林佳也是表現的憂愁不已，還有點無奈和憤怒，就是別人在場，要是不註意也看不出來，這兩人全是睜著眼睛說瞎話。

老婦人心裏一跳，說了那麽久的廢話，正題終於來了，她強忍著興奮和緊張道：“要不大妹子你把東西分我點，那個……好商量。”

說到最後，她還眨了一下眼睛，表示兩人心照不宣。

林佳的緊張頓時就摻入了一點奇怪的東西，這老大娘還是有點好玩的嘛！

“我這背簍裏還有紅糖和一罐奶粉……”

林佳話沒說完，老大娘就激動地抓住了林佳的手，問道：“你真有奶粉，你把奶粉給我好不好，啊？”

“這個……好，不過……”林佳顯得有點猶豫，這個家裏的範圍內有四個紅點，兩個在外面兩個在裏面，她該怎麽開這個口，這個才是重要的，總不能上來就說我想要你家的某某東西吧！

老大娘卻以為林佳要獅子大開口，本來有點猶豫，但是想著盼了多年，好不容易盼來還被餓到的孫子，她狠了狠心。

“想要什麽，你盡管開口吧！但是別太過分！”

想要什麽就說？

林佳往外面看了一眼，房間裏的還是算了吧，那紅點的亮度不算特別亮，做人留一線，她就要外面那兩個好了，雖然有點難以啟齒。

“大娘，我不是趁火打劫的人，我要十塊錢當回家的路費，還看上你家院子裏那兩盆蔥了。”林佳覺得她有點臉熱，要兩盆蔥這個話都說出來了，她現在是心大如鬥啊！

老大娘都做好了被宰的準備，聽到林佳這個話，她險些以為自己耳朵壞了，站起來指著門外，十分懷疑地道：“你確定是那兩盆蔥……那蔥可不值錢的，城裏誰家都能鐘兩盆。偉人說了，自力更生，豐衣足食。”

林佳厚著臉皮點了頭，人家以為她傻了用好東西換不值錢的東西，可他們不知道自己才是吃虧的，她這撿漏撿的有點心虛啊！

林佳把奶粉和紅糖以及兩斤棉花都給了那個老大娘，把那小小的兩盆蔥放到了背簍裏，然後再要了十塊錢。

在老大娘看智障一般的眼神中離開了這個院子，出去之後沒多久就回來敲響下一家的門。

這種事情可得趁熱打鐵，要是想著過幾天再來，估計就會有有心人盯梢了，那時候危險性就會大大增加，不能再來這裏，而是得換另一個地方了。

等到了下午四點的時候，林佳才收工回家。

林佳一整天都沒回家，午飯就到國營飯店去吃，一天下來收到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，為什麽說奇怪？

好東西人家也知道是好東西，有些人想自己留著了，而且張三已經收過一輪了，她用小淘淘發現的東西自然就是奇奇怪怪的了。

比如栽蔥用的小瓷盆，裝雞糧用的瓷碗，被拆成小馬紮和扁擔的珍貴木料，老人家用的銅鏡子和梳子……

有些人不想吃虧，非得讓她收下幾塊錢，有些人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，想把家裏破爛都讓她收走，大部分人都是把她看成智障，早早送出門。

林佳表示，能在這種奇怪的氛圍中做了那麽多交易，她的臉皮肯定比原來厚了好幾層，很對得起自己收藏者的身份了。

等再過幾個月，大浩劫結束，社會的氛圍也會輕松很多，她將能擁有更多的藏品，真的是想想就高興。

現在她的追求已經不再是想拿著好東西去小淘淘換錢了，畢竟錢已經夠用了，別的也用不到太多。等她死了，剩下的餘額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誰。

她希望自己能收到很多東西，將來興起古董熱潮的時候，自己也能充當一次收藏家。

回到家的時候是五點，正屋裏只有三個兒子坐著說話，媳婦和女兒都在廚房裏做飯。

見到林佳背著背簍回來，高明義跐溜的一聲下了炕，卸下背簍就伸著頭往裏面看，嘴上道：“娘你又去城裏了？今天買了啥好東西？”

林佳每次進城都能帶回好東西，家裏的幾個人雖然習慣了，但還是每次都很好奇，這回到底又是什麽東西。

林佳一把搶回了背簍，不讓高明義翻，放到一邊去。

“別動，今天的東西吃完飯再說。”

林佳以前都是任他們翻背簍的，今天這個舉動不僅讓高明義好奇，還坐在炕上的兩個大的也好奇了，紛紛把視線移向了那個神秘的背簍，這個還是上次林佳進城的時候買的。

高明義的企圖破滅了，他略帶不滿地道：“娘啊，你最近在幹啥呢！怎麽總是神神秘秘地進城去，還啥也不跟我們說。”

高明軍附議：“是啊娘，你以前不是啥都跟我們說嘛，咋現在老是這樣，做什麽都不告訴我們，我們心裏可擔心了。”

林佳瞪了他倆一眼，點著高明義的額頭假笑道：“我在幹啥，我在幹啥你們不知道，你們身上穿的嘴上吃的哪一樣不是我神神秘秘弄來的？還嫌棄我了是不？”

“哪能啊！我就是好奇，隨便問問，隨便問問。”高明義笑著賠罪道。

高明軍見狀恨不得把話收回來，拿起桌子上的書就繼續看。

林佳這時看見兩個大的在旁邊，手上居然還拿著書裝模作樣，明明剛才高明軍也提出異議了。

她走近炕邊，嚴肅道：“行了，炕上你倆的耳朵都豎起來了，還假裝看書呢！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了？”

高明軍放下做樣子的書，看著他娘好像要真生氣的樣子，很正經地道：“哪能有意見，我們沒意見，就是關心娘。”

林佳又把目光轉向了高明華，高明華轉過身來，摟住林佳的手臂就道：“我們知道娘你很好，我們真沒意見，你別真生氣，我們就是怕你出什麽事呢！”

“知道我很好，我什麽地方好，你們倒是說說，我看看我勞心勞力地養出來什麽樣的兒子，看看我做的值不值得。”

林佳看著三個孩子欲言又止的樣子，覺得有點難過。

要是她不神神秘秘的，高家人還真過不上現在這種日子，她為了這樣也是很費腦筋的。

本來今天就累了一天，因為有收獲，她也不覺得很累。但是他們這麽一說，她突然就難受了，姑且算是矯情吧！可難道她為他們做了這麽多事情，連矯情的權利都沒有嗎？

她來到這裏，連個緣由都沒有，本來心裏就不太安穩，為了接受這幾個孩子，她給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設，才能心安理得地聽他們叫一聲娘。

她有金手指，大可以自己過得舒舒服服的，不管他們的生活怎麽樣。

可是她沒有，她為了這個家庭，這幾個孩子做了多少事情，無論大事小事，都幫他們操心好了，甚至連以後的工作問題都幫他們辛辛苦苦牽橋搭線，就等他們走上去。

她這樣做，值得嗎？

看著林佳冷下來的臉色，三個孩子都很慌，高明軍道：“娘，你別生氣，我們不是懷疑什麽，真的只是擔心你。”

高明華道：“我知道娘都是為了我們才經常早出晚歸的，可是我們心裏也擔心啊！萬一娘要是出了什麽事，這個家還怎麽能好好。”

“嗯……我知道了，你們有沒有覺得，我做的這些事情都是多餘的，其實你們完全不需要？”

“沒有，沒有，娘做的這些事情給了我們最好的生活，我們很喜歡，但是不需要娘冒著危險去做，好不好。”

“放心吧，沒有危險。”

林佳的臉色緩和了很多，只要他們不覺得她做的事情多餘，不是她自己自作多情那就沒什麽大問題了。

只是，過了這件事以後，他們的事情，她還是不要管太多了，反正家裏的日子已經夠好了，免得她辛辛苦苦的，他們還不安心。

她為這些孩子打算，純粹是因為她用了他們娘的身體，才想要他們好好地，像一個無私的母親一樣。她有自己的倚仗，就算是老了也不用靠著他們養老，以後還是少做一點。

林佳走了以後，高明華齊瞪了高明義和高明華一眼，都怪他們先亂說話，不然娘咋會生氣呢！

高明義覺得有點委屈，他又不是故意的，誰知道會這個樣子，他試探地問道：“娘是不是本來就不高興才進城的，今天她走的時候都沒有跟我們說，連明娟也不知道呢！”

高明軍點頭道：“好像是的……可是娘為啥不高興啊？不是什麽都好好的嗎？”

三人面面相覷，誰也不知道為什麽……

林佳回了自己的房間，累的脫了外面的大衣，直接就躺下去了，她真的煩。

現在她只是進城，孩子們疑惑也是正常的，一家人總是要互相了解，怪不了他們，她不是生氣，她是煩惱。

過一段時間她可是要去離這裏很遠的地方，沒個十天半個月也回不來，估計還不止這麽久。

到時候，她要怎麽找借口？怎麽圓借口？

這個問題，才是真正的難題啊！

因為她總要回來，不能隨隨便便一個借口就離開一大段時間，那樣以後一家人還過不過日子了。

愁，真愁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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